南宫木,每日文章精选,VV,【原创首发】国学讲稿之三什么是文学

　　各位同学，大家晚上好！我们继续上课。

　　这几天我们一直都在讲文学的起源，文学的发展和文学的不同时期。可究竟什么是文学？这个问题似乎还没有说过。

　　章太炎在《国故论衡》中说：“文学者，以有文字著于竹帛，故谓之文；论其法式，谓之文学。”

　　简单的说就是：“凡著于竹帛者，皆为文学。”

　　在章太炎看来，文学是包涵在一切文字形式中的，只要是写在纸上的，流传到后世的，就都可以叫做文学。

　　这种看法现在看来显然有些儿戏。

　　比如小学生在草稿纸上练字的草稿能称之为文学吗？显然不行。还有做帐的记录，抄录的笔记，这些同样不可能是文学。

　　从梁元帝对文学的定义“吟咏风谣，流连哀思者，谓之文。”来看，合乎这个定义的，现在只有诗、小说、戏剧这几种。

　　这个定义和我们对文学的看法有些相似，但范围又太小。比如史书，很明显不符合“吟咏风谣，流连哀思”的定义，可谁能说《史记》、《资治通鉴》这些书不是文学作品？所以这个定义也不对。

　　这是我们从小就在语文课上学到的定义，也是现在对文学最权威的定义。

　　但是“对社会生活的形象反映”这句话要怎么理解？

　　如果这个定义的重点在“社会生活”和“反映”上，那就意味着决定文学作品价值的是作品反映社会生活的广度与深度；倘若“对社会生活的形象反映”是一个整体性的概念，那么，凡是反映社会生活的广度与深度上不够的作品就绝不是第一流的作品。

　　也就是说如果按照这个定义来定义文学，那我们很多耳熟能详的文学作品就都不符合文学的定义了。从这个定义来看，至少很多描写个人情感的文学作品就不够深刻，不够社会化。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李白《静夜思》

　　翩翩堂前燕，冬藏夏来见。兄弟两三人，流宕在他县。故衣谁当补，新衣谁当绽。赖得贤主人，揽取为吾袒。夫婿从门来，斜柯西北眄。语卿且勿眄，水清石自见。石见何累累，远行不如归。--无名氏《艳歌行》

　　李白的《静夜思》很直接的就是写游子的思乡之情。如果我们要从中了解当时的社会生活，至多只能知道当时有些人常年要在外游历，并对故乡颇为怀恋。至于这些游子的具体生活，诗中没有一点儿具体描述。

　　《艳歌行》中对游子生活的描写则具体的多。游子在外，衣服破了没有人补，欲制新衣也没有人缝，辛亏遇到寄住之家的女子心生同情，帮他缝补破衣，却又引起女子丈夫的猜疑，最终游子发出了“远行不如归”的慨叹。这首诗无论是从社会的角度还是形象的角度，或是深度和广度上都要比李白的《静夜思》更胜一筹。可就读者的评价之高及传诵之广而言，《艳歌行》却远不如《静夜思》。《静夜思》对读者的吸引力远超过了内容更加丰富具体的《艳歌行》。

　　是因为李白更有名吗？

　　严羽在《沧浪诗话》中也明确地说：“唐人七言律诗，当以崔颢《黄鹤楼》为第一。”

　　崔颢的名头显然没有李白响亮，除了这首《黄鹤楼》之外，大概就只有一首《长干曲》我们还能记得。

　　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崔颢《长干曲》

　　除了这两首，谁还记得崔颢写过什么诗吗？我想就算是记得，也没有人会认为崔颢比李白更有名气。

　　这些例子都可以说明，反映社会生活的广度与深度并不是决定一篇作品高下的主要尺度。

　　那“文学是以语言为工具的、对社会生活的形象反映”这个定义显然也是有问题的。

　　任何一个能读懂文学作品的人，在阅读过程中或阅读后的某一时间内，总会引起内心中的共鸣。甚至是一些以情节取胜的作品，写得相当粗糙的，但只要认真阅读，同样会在读者心中产生感情上的起伏。

　　由此可见，用作品感动读者的程度来定义文学或许更为合适。

　　越是能在漫长的时间段、广袤的地域，给予更多读者以巨大的感动的文学作品，其成就也就越高。

　　而且，这样的作品，往往能使读者在感动之余受到某些启发，领悟到某种哲理，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其人生态度。

　　那么这个定义的重点就在于“感动”这两个字上，具体的说，则是体现在对读者的影响上。

　　既然具体对人，那显然就和社会、阶级、经济、地位等因素没有联系了。

　　同一首《静夜思》，唐代认为是好诗，宋代同样认为是好诗。并不会因为时间的不同而有不同的评价。

　　同理，《静夜思》皇帝读了认为好，宰相读了认为好，街头贩夫同样也认为好。所以文学的好坏也不以阶级地位的不同而产生不同的感受。

　　至于富人读了好，穷人读了感觉不好的情况自然也不会出现。

　　我知道有这样的东西，比如檄文。

　　可这种文章都是有时效的。比如《讨武瞾檄》这篇文章。《讨武瞾檄》当然是文学作品，而且是杰作。传说武则天看到这篇文章时惊出了一身冷汗，甚至连头疼的老毛病也吓好了，并连连说“宰相安得失此人？”

　　我相信这篇文章虽好，可在武则天时期一定是禁文。武则天死后，这篇文章才失去了其时效性。现在我们再读这篇文章，就会用平常心来看待。因为我们不是武瞾，文章针对的也不是我们。“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安在”，这句话读起来至今犹感酣畅淋漓，袅袅不绝。

　　如果我写一篇文章说，我们把富人家的东西都拿出来和穷人一起分掉。那这文章不管写的多好，都是会让富人不高兴，让穷人高兴的。

　　可这样的文章算是文学作品吗？

　　我看不算，这是宣传品。就和大街上的广告一样，就算写的再如何的天花乱坠，也不会有人把广告当作文学作品来读吧？

　　说的有点儿远了，我们回过头来继续讲什么是文学。

　　因为以上的种种理由，我以为文学的真正价值最应该和“对人性的影响”这一因素联系起来。

　　告子说“食色性也！”

　　也就是说人的本性最重要的就是要满足人生存的基本需要。

　　在生存得以保障之后，享受更高品质的生活和展现自我就成了人的本能。

　　所以音乐、舞蹈、绘画和文学开始出现。

　　现在中国的人口已经超过了十三亿，平时在社会上我们也可以常常听人说，在中国，人是最不值钱的。可是有谁真的就认为自己不重要呢？恐怕绝大多数人还是认为自己最重要，不然也没必要有那么多医院了！

　　当然，认为自己最重要这没有什么可耻的，因为这其实就是人性。

　　如果理解了这一点，大概也就可以懂得，为什么有一些看来似乎没有多大社会意义的作品却能引起广大读者的强烈共鸣，成为千古名篇。

　　因为这些作品更符合人性的定义，更能满足我们内心中那种自我展现的冲动。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李白《将进酒》

　　这里先和大家说一个笑话。

　　我初读这首诗的时候，把“呼儿将出换美酒”这句诗理解为李白爱酒如命，不惜把儿子卖掉换酒来喝。甚至很长时间一直都是这样理解的。一直到上高中的时候才看到正确的注解，才发现这句诗的意思是要自己的儿子把五花马和千金裘拿去换酒来喝。

　　其实也不能怪我理解有偏差，因为李白在我心中一直都是一个中年人的形象。所以就算他有儿子，我也一直认为应该还在襁褓中，没想到他儿子已经大到可以出去卖东西帮他买酒。

　　这个笑话就讲到这里，我们继续说这首诗。

　　这也意味着，作品越是能体现出人性，也就越能与读者的感情相通。

　　综上所述，文学的定义应该是：以语言为工具，对人性和社会加以形象反映的艺术作品。

　　文学作品之所以能感动人，一方面是由于作家本人受到强烈的感动并有较高的表现能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在一般情况下，作家的感情是基于人性的，所以能与读者产生共鸣。

　　当然，我们也不能否认这种与人性相背离的作品的存在。但我同时也相信，这种文学作品永远都不会成为文学的主流。

　　这种人性论观点的文学概念似乎很难理解。我在最后，还是把现在普遍认为是文学定义的一段话复制下来给大家看一遍。

　　文学是指以语言文字为工具形象化地反映客观现实、表现作家心灵世界的艺术，包括诗歌、散文、小说、剧本、寓言、童话等，是文化的重要表现形式，以不同的形式（称作体裁）表现内心情感、再现一定时期和一定地域的社会生活。

　　文学，就古老的广义的意义上说，与“文”同义，包括任何写下来的一切东西，其范围甚至包括中国古代古老的甲骨文，当代通过网络传播的任何电子邮件与手机短信。而就狭义的意义上讲，文学通常指用语言写下的一种艺术，与音乐、绘画、雕刻、舞蹈等相并列，包括诗、小说、戏剧、散文等文体。

　　这些都是大家在百度上可以搜索到的东西，我这里就不再多说了！

　　今天的课我们就上到这里。谢谢大家，现在下课。

　　2021.0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