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婉从马车上下来,撩起裙角,缓步迈入侯府大门。
看到是她,府内相聚的女眷们顿时惊诧万分,脸上满是厌恶。
“她怎么出现了?世子今日大婚,她来不是故意添堵么?难道还想大哭大闹?!”
“被人发现与外男苟且,即便不投河自尽,也应该剃了头发做姑子去,她还大摇大摆在人前晃,陆家的体面都被她丢尽了。”
“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哪里懂什么是体面?幸好二姑娘发现的早,否则世子不知被她蒙蔽成什么样子。”
“怎么没人拦她?马上就要拜堂了。”
倘若以往,陆清婉听这污蔑早就暴跳如雷,撕个你死我活,可今日她却淡漠如水,仿若没有听见。
因为她重生了。
上一世,她与忠宁侯世子订亲,及笄之期从祖宅赶回凤都成婚。
谁知路上在驿站停留过夜时,遭贼人误闯闺房,还被同父异母的妹妹泼脏水,说她与外男苟且失了名节。
陆清婉生母早逝,无人撑腰,父亲为与侯府攀亲联姻,不顾是非黑白,送上坑她的妹妹陆钰蓉嫁入侯府为世子妃。
陆清婉万般委屈却求告无门,被送去城外的庄子上,郁郁而终……
今日侯府世子与妹妹大婚,她得以重活一回。
她不再渴求利欲熏心的父亲给予关爱,也不会让“心慈大度”的继母得逞,更懒得看陆钰蓉这朵娇嫩的小花演戏。
拿回属于她的东西,这群人能滚多远滚多远……
世子温旭宁看到陆清婉出现,眼中是无法抹去的厌恶。
“你们怎么把她放进来?不是说了没有请柬一律不许进门吗?!”
下人们哆哆嗦嗦不敢回话,因为陆清婉手里有请柬啊。
陆钰蓉一身大红色吉服,柔声细语劝说道:“世子不要动怒,不管怎样,她终归是我嫡亲姐姐,来送我出嫁也是好心。”
温旭宁恨入骨髓,“她污陆家名节,还栽赃是你污蔑,就应该被沉塘浸猪笼!”
陆钰蓉委委屈屈道:“父亲心慈仁善,本是派人送她出城,谁能想到她会突然来侯府。”
温旭宁气急:“不知羞耻,简直脏了侯府的门!”
陆钰蓉听世子怒骂,故作羞愧的低下了头,眼眸却闪过不易察觉的笑。
请柬是她给陆清婉的。
她千方百计成为替嫁的世子妃,怎能不让陆清婉看到胜利者高高在上的样子?
“算了,别理她,咱们准备去拜堂。”温旭宁牵起陆钰蓉的手便走。
陆清婉出声喊住了他,“吉时还没到,世子不妨等一等。”
“陆清婉,我若是你就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不会在这里丢人现眼!”温旭宁怒气冲天,毫不客气。
陆清婉无所谓道:“倘若世子不愿,我也可以去找侯爷与侯夫人说道说道。”
“你……”温旭宁拳头攥紧,恨不能冲上去打她。
父亲陆靖远匆匆赶来,扯住陆清婉的手便往外拽,“孽障,今日侯府大喜,王侯伯爵全部都来观礼,你若敢丢陆家的脸,我就扒烂你的皮!”
陆清婉冷漠的一扫衣袖,把陆靖远甩开。
“我无心捣乱,拿回自己的东西便走。”
温旭宁脸色一怔,感觉遭受到极大侮辱,“陆清婉,我虽和你有过婚约,但你行为不检,有失名节,哪怕是做妾,我温家也绝不容许你踏进半步!”
陆清婉微微一怔便是笑,只嘲讽世子是个过度自恋的大傻子。
“以为我在说你吗?抱歉,你还真不配。”
从袖兜拿出一叠厚厚的册子,陆清婉长袖一甩,摊在众人面前,“嫁入侯府为妃的人不是我,但这份嫁妆却是生母留给我的。一百二十八抬红妆,麻烦父亲和二妹妹清点一下,我要带走。”
陆清婉寻了一旁的椅子坐下,悠哉悠哉道:“你们最好快一点儿,世子可还等着去拜堂呢。”
第2章 名节
陆清婉册子一出,顿时引起众人好奇。
册子上密密麻麻小字无数,不仅记录了物件名称,连价格都标注的十分清楚。
原来那引人艳羡的一百二十八抬红妆是陆清婉的,陆钰蓉是想白嫖吗?
陆钰蓉一时呆傻原地,万没想陆清婉会有如此手段。
她不是应该哭嚷世子妃是她的吗?
不是应该喊冤,那一日虽有贼人闯入闺房,但她仍是清白的吗?
早知她会拿出嫁妆来说事,怎么会手欠给她发请柬!
陆靖远也呆呆的愣住了。
自她房间被外男闯入的消息遍布凤都城,陆清婉便一直歇斯底里、疯疯癫癫不正常。
可眼前大女儿冷静犀利,淡漠如水,与之前的她判若两人,让他做父亲的都有些不敢认。
“都是陆家子女,钰蓉也算是你母亲的孩子,嫁妆给她有何不妥?你莫要揪着此事胡闹,否则我便家法处置!”
无数双眼睛盯着,陆靖远只想把事情含糊过去。
陆清婉早对父爱不抱任何希望,眼前的陆靖远,只让她觉得恶心,“家法归家法,官司归官司,这是我母亲临终遗嘱,父亲当初也是签字按了手印的。”
陆清婉慢慢打开一张泛黄的纸,看向了温旭宁,“世子是在大理寺做事的,精通大梁律法,还是你来说说这嫁妆应该归我,还是归你即将入门的世子妃吧。”
温旭宁厌恶至极,却也接过陆清婉生母遗嘱和嫁妆册子看。
只是他越看越气,气到双手发抖。
依照遗嘱和大梁律例,这上面列出的所有物件都应归陆清婉独有,陆家、包括陆靖远都分不得一文铜钱儿!
温旭宁哑巴一般迟迟没有开口,不知内情的女眷们顿时议论起来。
“怎么、怎么嫁妆还有官司?”
“你不知道,陆清婉生母是画圣吴有道的独生女,可惜病弱过世早,她临终前留了侯府婚约和遗产给陆清婉,可惜陆清婉不争气,把婚约给糟蹋了!”
“原来陆钰蓉不是嫡出?”
“如今的陆夫人是侧室抬房,陆钰蓉已被记入家谱,算是嫡出。”
“那她的嫁妆为何不给女儿添?要用前夫人的?”
“呵,黄氏虽出身工部左侍郎府,却是最不受宠的庶出,她的嫁妆能有几个铜子儿?不够外人笑话的。”
夫人们虽不耻陆清婉,对她生母却同病相怜。谁府中没有几个作妖闹事的姨娘妾室?若陆钰蓉是这等出身,做世子妃的确是祖坟冒青烟了!
事情有些棘手,温旭宁也不知该如何操办。
陆钰蓉心思一动,扑通一声跪在陆清婉面前哀求:“大姐,我知道你记恨我说你屋中进了外男,害你被世子退亲,可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总不能欺骗世子吧?不管你怎么恨我,都冲着妹妹来,世子是无辜的,没得在这里遭别人白眼轻看……”
“外男?那是杀死忠勇伯府二公子的贼!依你之言,那人若与我关系非同一般,我便是同谋,倘若我是同谋,父亲与你都脱不了干系,你还想当世子妃?简直白日做梦!”
陆清婉这话说出,更引人惊诧议论。
她们只听说陆清婉屋中进了外男,却不知内中详情,原来她是被杀人犯挟持?陆清婉是无辜的吗?
“无论你清白与否,屋中进了外男都是不争的事实,失了名节还抛头露面,你姨母在长公主府也没体面继续任职了!”陆钰蓉生母黄氏随侯夫人赶到,眼见势头不妙,立即反唇相讥。
陆清婉不屑一笑,慢悠悠道:“夫人还有闲情管我姨母是否丢了体面?您还是想想二妹妹没有嫁妆,这世子妃能不能当得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