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像春蚕啃食桑叶。我总爱在深夜伏案,看墨水在稿纸上洇出深浅不一的蓝,仿佛能看见字句在呼吸。窗台上的绿萝正抽出新叶,嫩绿的叶尖垂向案头,与稿纸边沿的茶渍构成奇妙的生命图谱。
昨日整理祖父的旧书架,抖落出一册线装《本草纲目》。书页间夹着几片风干的草药,当归的根须仍保持着蜷曲的姿态,黄芪的切片上密布着细小的气孔。手指抚过泛黄的插图,那些用朱砂标注的批注突然鲜活起来——"三月采茎叶,阴干备用",墨迹里似乎还沾着露水的凉意。
咖啡馆的玻璃窗蒙着雾气,邻座女孩正在笔记本上飞快地书写。她钢笔漏墨了,深蓝的墨滴在纸上游走成微型湖泊。服务员过来添水时,女孩突然抬头问:"您说文字会发芽吗?"她掌心粘着一枚咖啡渍,形状像极了我昨夜未写完的句号。
暴雨突至的傍晚,发现蜗牛在晾晒的宣纸上爬行。它银亮的黏液轨迹与苏轼《寒食帖》的拓本重叠,透明的身躯下"年年欲惜春"的字迹微微颤动。雨停时蜗牛消失了,只留下蜿蜒的水痕,像一行未干透的草书。
深夜整理抽屉,抖落出女儿小学时的生字本。"树"字的木字旁写得东倒西歪,橡皮擦过的痕迹里藏着铅笔屑的星群。突然明白每个字都是活物——它们会在某个清晨突然抽枝,在梅雨季节长出菌斑,或是在雪夜里悄然冬眠。合上本子时,一片银杏书签飘落,金黄的叶脉正轻轻叩打地板。